在我国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风还没停。
黄沙漫无边际,覆盖了天山以南的塔里木盆地。一刻也不停息的细沙,让这片面积33万多平方公里的沙海,成为世界第二大流动性沙漠。
诗人郭小川写道:“谁到过万里沙漠,谁知道路远;谁走过茫茫戈壁,谁见树心甜;千里戈壁一棵树,就是世外桃源。”
就在这“死亡之海”,既有沙多路远的艰辛,更有“世外桃源”。
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的轮台县出发,向南前行,沙丘愈发高大。一条522公里长的公路,由北向南贯通整个沙漠,公路两侧由宽达几十米、长430多公里的林带守护。
在新疆尉犁县境内的塔里木河南岸防沙治沙区拍摄的罗布麻种植区(左)和固沙草方格(右)(9月20日摄)。新华社记者陈朔摄
林带中的红柳、梭梭、沙拐枣等灌木相互为伴,挺立在天地同色的昏黄中,为塔克拉玛干沙漠增添难得的绿色。
林木四季常青,映入来往者的眼眸,最为显眼。此间有人,脚踏实地,绘就奋进的色彩,亦是沙海中的青常在。
黄茂桃守护的4号水源井,位于塔里木沙漠公路旁。这位58岁的妇女,每天定时定量给林带供水。像这样的水源井,公路沿线还有100多个。陪伴这些水源井值守员的,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就只有风沙了。
“外人总觉得我们很孤独,但事实上,我们没有时间来想这些。”黄茂桃爽朗地笑着。开关阀门、检修滴灌带、清扫光伏电板,是她的主要职责。而抢修供水管道是最难的,尤其是初春,气温低容易结冰,加上翻越沙山消耗体力,有时候一干就是一整天。
9月20日,新疆尉犁县巴州尉犁县境内的塔里木河南岸防沙治沙区工作人员在巡视。新华社记者江文耀摄
“茂盛”“桃子”,黄茂桃说起自己的名字,总是带着无限的希望,与沙漠并不沾边。这份工作的引荐人,是在1号井工作了17年的姐姐。像姐妹俩一样的工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既增加了各自家庭收入,也为保护沙漠公路贡献力量。
“两年时间,早就习惯了!”又到放水时间,黄茂桃穿戴好防晒装备,健步踏入沙漠。流沙很快盖住了她的脚印。顺着她远行的方向望去,就是塔中。顾名思义,塔中,即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
塔中沙漠植物园的工程师常青,在被无尽沙丘包围的植物园工作了20多年,而今已是返聘之年。
在常青看来,这座面积300亩的植物园,是独特的科学试验田、治沙技术实验室。她和同事们扎根于此,探索适宜与干旱盐碱地“和谐相处”的植物,为沙漠公路防护林带的可持续生长提供了技术支撑。
5月22日,在新疆尉犁县境内的塔里木河南岸罗布麻防沙治沙区,大型机械在平整沙丘。新华社发(汪志鹏摄)
“截至目前,我们从500多种植物里面,筛选了约230种,适宜在类似环境里生长,并开展了植物抗逆性方面的研究。”常青说,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经过20多年如一日的严谨试验、采集数据、科学分析而得。
沙漠里的人渴望绿色,防治沙漠化是世界性课题。近年来,常青和她的团队筛选培育的荒漠植物和总结的治沙技术体系,还走出国门,服务世界其他干旱地区。前年,这里还迎来了撒哈拉沙漠周边国家的研究人员,饱受沙害的人们期待从这里汲取中国智慧。
9月20日,新疆尉犁县国有林管理局护林员艾力·尼亚孜(左二)和工作人员一起查看罗布麻长势。新华社记者陈朔摄
与33万多平方公里的枯黄相比,植物园的300亩绿色显得微不足道。沙尘天是绝对的主角,一年长达200多天,有时大型沙尘暴来袭,能见度仅有两三米。
“刮吧,就像老朋友见面一样。”常青平静地说,“沙漠是我们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想要与之和谐相处,科学精神尤为珍贵,防沙治沙也不能蛮干。”她相信这些荒漠植物,有助于形成生态效益更好的园林形式,可以在更多城市推广使用。
与沙漠植物园相邻,就是塔里木油田塔中作业区,这里是我国重要的油气生产基地。每到夜晚,作业区灯火通明,“世界一流沙漠油气田”的标语映入夜空,催人向前。同处极端恶劣环境,常青习惯一身油田工作服,将自己也视为石油工人的一员,“我们都有一种韧劲,相互支持,脚踏实地勇闯禁区”。
在沙漠公路中段,巨幅的标语——“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架设在几十米高的沙山上,偶尔有游客拍照。黄茂桃、常青等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工作生活的人,分明用行动昭示,“沙漠何曾荒凉”。
常青满足地说:“我不像别人成绩那么多,一生就做了两件事,沙漠公路绿化工程和沙漠植物园建设。”这位名字饱含绿意,却一直与沙漠打交道的工程师,最喜欢“超级耐旱且四季皆绿”的沙冬青。
一阵风沙又起,植物园里的林木不屈地伸向天空。这星星点点的绿色,更像是风骨铮铮的守望者,诠释着何为生生不息。(胡虎虎)